掛羊頭賣狗肉的三十題獵奇版趴吐來了!

明明標題寫獵奇版這次卻寫得一點也不獵奇!

原本說了要每五題放上來一次,但是阿之在第六題請了塚內和歐爾麥特(八木俊典)友情客串演出~

……然後變成塚歐友情演出了。(遠目

阿之已經搞不懂第六題到底在寫麥相還是塚歐了!

好吧為了避免有cp潔癖的人因為第六題有塚歐而不看六到十題,再加上這題徹底爆字數,所以只有第六題是單獨放上來!

……好我承認以上是場面話事實上七八九十題我都還沒寫。

嗚嗚嗚這篇有點是因為被別人影響寫出來的,導致在寫的時候

媽媽我的文風離家出走了。

……然後在後半段文風他有點自己跑回來。

這樣前後文不搭啊!你給我出去!(←莫名其妙

而且寫到最後自己都想把標題改成富春山居圖。

但是我有盡量讓文切題喔~看不懂的歡迎提問~(喂

好吧我想說的是拜託誰來指導我一下。

沒人指導阿之都快踏上謎之方向了啊(淚

好啦好啦~要開始囉!

 

 

 

 

 

6. 我該如何命名

 

  凌晨兩點五十七分,趴在辦公桌上小憩的塚內被搖醒時大概心裡有數。

  警局內除了值班警察,只剩被銬在牆邊的Villain,靜謐夜晚包圍這個燈光籠罩的範圍,寂靜的壓迫感讓每個人都不自覺壓低音量,遲了一分鐘的塚內不小心把桌上的文庫本掃到地面時發出的砰然巨響讓他不好意思的用笑容表示歉意。

  「又是Eraser·Head嗎?」塚內用氣音詢問正在做筆錄的三茶,毛茸茸的貓臉點點頭,又左右搖頭。

  「他說他是Eraser·Head,然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每晚凌晨兩點五十七分,職業英雄Eraser·Head會逮著至少一名Villain前來警局歸案。

  做為一個不曾在媒體前露面的隱蔽系英雄,連警察都難得見他一面,更遑論遇上他登門拜訪了。然而將近三個月前開始,值班警察每晚都能與一位紅眼的男人接觸。男人自稱「Eraser·Head」。

  警察信了,然而上禮拜才得知這件事的塚內並不信。因為舊友歐爾麥特牽線的關係,他與雄英高校的相澤老師是有一面之緣的。

  警界只有塚內見過他,也只有塚內知道,Eraser·Head早在半年前殉職。

 

 

 

  那是場瘋狂的大規模攻擊。塚內不明白俊典,已退休的歐爾麥特為什麼會在場。春天將結束、料峭寒意還流連不去的半夜,他接獲通知趕往醫院,沒有其他親屬的俊典四肢都纏著紗布,用那深陷的眼窩衝他一笑,塚內瞬間氣消了,想責備他的句子丟失在藥水味裡。

  八木俊典只受到輕傷並非奇蹟,據說在Villain幾近自殺式的攻擊中,Eraser·Head硬生生接下一記,避免了三名以上職業英雄死亡的慘劇。

  塚內覺得他該道謝。那位捨身的男人正躺在加護病房,機器運轉聲異常刺耳。如果問塚內對只見過一次的相澤消太印象為何,他會說用顏色來形容就是黑色。黑色的服裝,袖口伸出的白皙手腕反倒襯托出墨黑的形象,未梳整的黑髮包裹以男性來說略小的臉龐,髮絲放肆侵佔裸露的皮膚,還以為那份蒼白將被黑影侵略殆盡之際,他會睜開充斥血絲的眼睛,血紅瞳仁直勾勾盯著你看,宣告他才是這身漆黑的主人。相澤就像一幅黑夜的潑墨山水,塚內想。只是上頭的紅色印章早已暈開,看不出這幅水墨的收藏者是何許人物。

  如今那畫一般的男人被安置在白色病床上,原本的黑色讓紗布給掩蓋,空餘枕邊凌亂的黑髮。大量而令人眼花繚亂的管線連接各式儀器,讓病人與毫無生氣的機器融為一體,僅剩呵上氧氣面罩的白霧能證明他的生命。但塚內沒想到,他竟能再次看見那血紅的眼睛──本該昏迷不醒的男人忽地瞪大雙眼,直視站在病床前的他。

  照道理塚內得叫護士過來,當下他卻沒有這麼做。氧氣面罩底下蒼白乾裂的嘴唇一開一闔,像是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塚內手忙腳亂的在隔離衣下翻找,拿出外套口袋裡一枝快斷水的原子筆和剛買沒多久的文庫本,撕下最後一頁讓相澤顫抖著寫下想表達的字句。


  虛弱的男人最後對他笑了。塚內後來才知道,相澤剛出社會時曾簽過器捐卡。

  被紗布覆蓋的手拉下氧氣罩呼吸最後一口這個世界的空氣。凌晨兩點五十七分,抹消英雄遺愛人間。

  印刷字底下的空白處寫著一排歪斜的句子。署名要給的那個人只有三個扭曲的英文字母,勉強能看出一個「M」,所以他在兩天後找到了名為Mic的男人。

  和歐爾麥特同樣被相澤救回一條命,左手打石膏的麥克風臉上也包著紗布,但還不到遮住整張臉的程度。雖然塚內還是無法理解他為何要在病房裡戴著墨鏡。

  聽過一兩次麥克風的廣播節目,塚內對麥克風的感想是本人的形象與聲音如出一轍。寬鬆的病號服蓋不住細長的手臂,就像偶爾會突然拔尖的嗓音,無法忽視。用顏色來形容,就是金色,塚內想。一頭過肩金髮披散在白色空間誇耀自己的存在,不容許任何人移開目光,如同他能讓所有人聽見的聲音。

  看著那張笑盈盈的臉,塚內懵了一會,這才遞上皺巴巴的字條。

  眼前的男人用不符他形象的音量小小聲說了謝謝。

  離開病房要關上門時塚內聽見混雜著氣音的抽涕,渺小的幾乎要讓人忽略。他最後什麼也沒說的踏上冰冷燈光照亮的醫院長廊,鞋跟敲在夜晚的樓層之間,異常震耳。

  相澤消太只留了一句話給他的愛侶。

  「為了我 活下去」

 

 

 

  塚內隨意撥著書頁。這本文庫本自那天起就擱在外套口袋裡從未翻過,直到最近又感到冷意讓他取出衣櫃裡的避寒衣物才發現它。很諷刺的,內容居然和器官捐贈有關。

  「塚內君!」

  循聲抬頭,個頭高大的俊典朝他揮手。因為過於消瘦使得那件塚內自己穿會覺得過長的風衣顯得鬆垮垮的。說實話,塚內能理解俊典使用「個性」時風衣反而會顯得緊繃,但他不是退休了嗎?尤其是同樣鬆垮垮的腰帶最讓他困惑。變回原貌時為何從未滑下來過?

  搖搖頭甩開腦中的想法。他可不是為了解答這個疑問才通知俊典的。

  「自稱Eraser·Head嗎……」俊典撓撓和相澤有得拼的亂髮。相澤消太的葬禮他是有參加的,起碼撇除了最後人有救活這般連續劇戲碼。

  要不我也留下來?俊典提議。塚內已經盯梢一個禮拜都沒能逮到那紅眼男人,要不是被調去別處支援就是擋不住睏意而睡著,每每被叫醒時人已經風一般離開了。果然年紀大了愈來愈不能熬夜嗎?塚內捏了捏鼻根。

  「穿得全身黑的男人,兜帽拉得很低,脖子上圍著灰色的布。身高在180~190公分之間,眼睛顏色是紅色。」三茶翻著從警察同仁搜集來的情報向俊典說明。「大家的說辭基本上都差不多,也有試圖拖住他,但他總是只留下名字說要回家睡覺就走了,趕時間似的。」

  「……聽起來很像相澤君的作風。」

  「只差在穿了連帽外套。」像是想隱藏什麼一樣。

  「不過沒想到連三茶君都沒能留下他呢,相澤君一向很喜歡貓的。」俊典露出淺淺的溫和笑容,金髮輕輕攏在臉旁,如陽光一般。

  會找俊典過來有部分是因為他的私心。

  塚內手裡拿著文庫本,視線卻放在俊典身上。消瘦身形陷在沙發裡,骨感的指節擱在衣物皺褶間,隨著均勻的呼吸上下起伏。

  塚內一直覺得,他能理解麥克風的心情。當年讓俊典,讓歐爾麥特身受重傷日漸憔悴的一戰,他只能站在冰冷燈光照亮的醫院長廊,隔著玻璃眼睜睜看著安置在病床上的歐爾麥特,連結儀器的無數管線扎著他的皮膚,自己甚至不能替他承受痛苦。什麼也做不到。

  相澤消太更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自己能接受這種事嗎?接受俊典離開?連他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答案是不能。

  然而在這個禮拜,塚內再次轉到麥克風的廣播頻道。就像在醫院看見的他一樣,像那過份耀眼的金髮般朝氣十足的嗓音。塚內只明白了,他無法像麥克風那麼堅強,尤其是面對只為了群眾而活的俊典。

  默默把書籤原封不動放回書頁間。他才剛看到被謀殺而後器捐的小女孩的母親巧遇女主角,在街頭崩潰痛哭說她聽見自己女兒的心跳。

  曾經在電視上聽某個專家說,人的細胞是有記憶性的。就像這本書的女主角,和那被謀殺的女孩有著同樣的習慣,做同樣的夢。

  現實中有可能出現這樣的人嗎?出現一個擁有相澤消太記憶的Eraser·Head?

  要真是這樣,麥克風會怎麼看待另一個Eraser?

  「塚內君?」

  沉思的塚內嚇一跳,抬頭看見醒來的俊典。

  「你可以睡一下囉。」俊典還是一樣露出溫和的笑容,與他身為「和平的象徵」時的笑容不同,是如冬天暖陽般的笑。「『Eraser』來時我會叫醒你的。」

  塚內愣了一會,這才回他一個嘴角的弧度。

 

 

 

  塚內是在一個懶洋洋的午後認識他的。

  那天他編了個理由找俊典去看電影,俊典一向很喜歡電影。由劇院走出來時巧見相澤。

  老實說,俊典看見熟人而高喊對方名字打招呼時塚內拚命祈禱對方沒聽到。天不從人願,上街買貓糧的相澤還是用陰沈的神情看過來,然後被少根筋的俊典拖去喝茶,塚內特意營造的約會氣氛全搞砸了。……看在能目擊俊典用雙手捧茶杯喝鮮奶茶的份上,塚內勉強有一搭沒一搭和眼前的黑髮男人對話。

  俊典離座去廁所時,塚內、相澤這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大眼瞪小眼。

  「……我走了。抱歉打擾你們約會。」相澤果決的打算趁機一走了之,還用帶著鬍渣的臉擺出玩味的笑。「那傢伙傻不愣登的,和他交往很辛苦吧?」

  塚內一口茶噴了出來,聽到第二句時想噴第二遍發現嘴裡沒有茶。拚命解釋兩人只是純潔的友誼(大概),相澤瀏海底下的血紅眼神不斷述說「不相信」三個字。

  塚內這才放棄澄清並重新審視眼前名為相澤消太的男人。

  聽對方的說法,是不是「圈內人」,圈內人自己一眼就看得出來,讓從來分不出旁人──尤其俊典──對男人有沒有興趣的塚內大為震驚。

  他這時才注意到,從黑色袖口伸出的左手,蒼白的無名指套著一只簡單的戒指。黑色男人散亂的髮尾仿若一揮而就的書法,在空中留下墨跡,窗邊灑下的午後陽光擁著他,黑影暈出層次,是一幅細看才能發覺精妙的富春山居。是一位美如畫的男人。

  塚內能理解眼前的黑髮男人值得讓世界某個角落的他瘋狂的收入錦盒不讓別人窺視,甚至自身生命逝去都不輕易放手。

  或許是彼此都傻傻愛著一個金髮的男人,放鬆下來的相澤輕聲講述另一個男人的故事。一個綠眼睛的男人,一個為他套上戒指的男人,一個愛他而他深愛的男人。

  你的他,是綠色的。塚內看著黑髮覆蓋的柔和神情,心想。

  在那個懶洋洋的午後,兩人的話題中斷於發現俊典沒有回來是因為直覺追著吃霸王餐的人跑出去。

 

 

 

  凌晨兩點五十七分,做著回憶的夢的塚內被搖醒。睜眼就看見毛茸茸的貓臉衝著他說俊典已經追著「Eraser」跑出去了。

  凌晨兩點五十七分的紅眼男人究竟是何許人物?果真存在著描摹而繪的子明卷?這世上有誰能領略早已殞滅的他的美?看見路燈照出骨瘦如柴氣喘噓噓的俊典,以及暈染在遠處斑斕燈光裡的黑影,塚內明白他們再也無緣一睹畫中之蘭亭的真面目。

  「不是相澤君。絕對不是他。」俊典唸著預料之中的事實。

  「俊典,」塚內輕拍滿是骨骼觸感的肩膀,得到一個無奈的笑。「……可以介紹一個人給我認識嗎?」

 

 

 

  塚內仰望被夕日映得澄黃的雄英校徽。雄英高校,一所被未來的英雄們仰望的第一道高牆,也是培育的英雄們回來帶領下一代的過繼站。就像俊典,像相澤,都是回到母校執教鞭的職業英雄之一。

  俊典打了通電話說他正在校長室走不開,但他有通知麥克風來和他見面,還保證塚內一定認得出麥克風。塚內恍惚的看著那不知怎麼抓得沖天的髮型,視線移到墨鏡上時才驚覺迎面走來的金髮男人確實是他在醫院見過的麥克風。當時打著石膏的左手向他揮了揮,無名指根在夕陽下閃爍渺小的反光。

  麥克風得知紅眼男人的存在時,沒有太大的反應。

  「……我只是覺得,應該告訴你這件事。然後……嗯……想問你是不是能猜到哪位受贈者,呃,雖然這只是猜測但不是不可能……」

  「I don't know.」麥克風沒有一絲猶疑。

  塚內凝視眼前失去摯愛的男人,看不清墨鏡後的眼神,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緒。

  「基本上捐贈者家屬和受贈者是不會接觸的喔,就算受贈者想表達謝意也只能寫匿名信。現實和連續劇劇情是不一樣的。」麥克風嘴角帶著無奈的弧度,每個字都灑在無數英雄踏過的道路,遺失在無數腳印之下。「更何況……我連家屬都不是呢。」

  一頭過份耀眼的金髮哀傷的回應落日餘輝,卻又昂首證明自己仍佇足於這世間。

  他正確實的,活下去。

 

 

 

  如果俊典死了,他會跟著死去嗎?

  癱倒在未曾摺過的被單上,電燈也沒打開,被黑夜籠罩的格局默默俯視床上巴掌大的燈光,看似全世界都依賴這方形的光明。塚內滑動通聯的對話,想不到怎麼回覆最後一條訊息。

  和偶爾才會不小心泄漏笑意的相澤不同,麥克風總是帶著笑盈盈的臉龐。在廣播節目裡聽到的與現實中的他別無二致,是個開朗的男人,還馬上和他交換了手機號碼,一到家就收到「聽消太說過和歐爾麥特約會的人果然就是你嗎~」的訊息。

  為什麼呢?為什麼「圈內人」都看得出來呢?為什麼只有自己無法分辨俊典是否也是「圈內人」呢?塚內欲哭無淚的回覆打字飛快的麥克風,卻覺得自己愈發無法瞭解手機屏幕另一頭的人。

  為什麼他能如此堅強?為什麼能憑著一句遺言獨自活在沒有留戀的世上?真的只為了實現對方最後的願望?相澤是為什麼留給麥克風那句話呢?怕他會跟隨自己的腳步踏上死亡?

  Present·Mic無論何時失去生存意志都不意外。

  塚內看著手中唯一的光線,對話完全朝戀愛煩惱與經驗談的方向走,完全想像不出是兩個大男人的深夜談話。

  麥克風最後傳來的是建議他直接向俊典告白的訊息。

  「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附加一個「勇敢衝吧!!」的貼圖。

  塚內看了時鐘,凌晨兩點五十七分。難得在這時間點還清醒的日子,他竟然躺在床上接受失去伴侶的人輔導去追求伴侶。

  如果俊典死了……

  他會跟著死去吧。

 

 

 

  俊典現在一有空就會來找塚內喝茶。看著俊典雙手捧茶杯的可愛模樣塚內簡直要痛哭流涕。

  見過麥克風後,紅眼男人的存在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他有什麼資格去介入憑著一句信念而活的人的世界?塚內甚至想去相信凌晨兩點五十七分確實存在一個Eraser·Head。

  俊典漾著溫和的笑容,如暖陽一般。用顏色來形容的話,俊典是什麼顏色呢?相識即將邁入二十個年頭的朋友,也是自己暗戀的對象,塚內驚覺自己竟然從未像平常習慣一樣用顏色去評斷他。仔細打量那一身鬆垮的西裝,就像想模仿大人裝扮的孩子,雖然捧著熱茶的雙手指節分明,相較他的全盛時期,這副模樣簡直脆弱無比。額前垂下的金髮輕輕攏在臉旁,看見塚內盯著他,瞇起眼,一個與「和平的象徵」不同,柔軟而溫暖的笑。

  如冬天暖陽一般,是個金色的男人。視線對上令塚內羞得趕緊低頭假裝還很認真的看手中的書。

  書籤夾在文庫本最後一頁。照理說該是這樣的,只是原本以為最後一頁是版權頁當初才會撕下來的塚內後悔自己沒看清就把結局送給了人家。傳訊問麥克風,得到「Oops!」的貼圖。

  塚內直接從俊典那問到教職員名冊上的麥克風家地址。

 

 

 

  塚內找不到讓自己特地跑一趟的理由。夕陽環抱著水泥上拔地而起的公寓,灰色外牆蓋著一層薄薄的昏黃,眼前不知是因為老舊還是因為陽光而泛黃的門牌寫著「山田」。

  停留在按了門鈴沒有回應,刮起冷風的門前,塚內想像麥克風在家的模樣。會是在病房裡那樣披散的長髮?還是之前見面時誇張豎起的金髮?腦海不自覺的想起俊典,那像垂耳兔一般的髮絲,在使用「個性」時高高豎起,像察覺危機的兔子。塚內嘴角上揚。你們真的很像呢……不愧同為金色的男人。

  腦袋浮現這句話的塚內當下就後悔了。

  不對。塚內全身僵直的站在原地。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事。

  金色的男人不會有兩個。

  抱起門邊的盆栽,花盤裡躺著麥克風打字告訴他相澤偶爾會賭氣鎖門不讓酒醉晚歸的他進門,所以偷偷藏的備用鑰匙。

  麥克風每三句話會提到一次相澤。塚內一直認為那是麥克風紀念他的方式,讓這世間多一個人記得曾有個名為相澤消太的黑色男人存在過。

  踏進曾經會有人在此邊打瞌睡邊等某人回家的玄關,塚內確信他會讓麥克風與紅眼男人,與屬於相澤消太的記憶見面。

 

 

 

  凌晨兩點五十七分,塚內站在頂樓看著腳下斑斕燈火,身旁站著全身黑的男人。看不清兜帽下的臉,但塚內知道,那底下的眼睛,是紅色的。

 

 

 

  至今仍單身的塚內感受到熟悉的氛圍。那是一個人住,獨自回家面對空無一人的房子產生的空虛感。

  小小聲說了句無意義的「打擾了」踏在木板走廊上,有某幾處踩上會嘎吱作響,落地窗擋不住夕日而放任地板被曝曬到變色,房子裡彌漫著哀傷的昏黃。擅自跑進看似是主臥室的房間,棉被摺得整整齊齊的擺在雙人床尾,這點和塚內完全不同。塚內漫無目的的掃視稱不上熟識的男人的房間,逕自翻開桌上的筆記本,發現那張皺巴巴的字條。

  塚內這時才發現,他根本不在乎結局。文庫本的最後一頁被夾在日記本裡,早已褪色的墨水歪斜的寫著一個句子。

  「為了我 活下去」

  夾著字條的那一頁也只寫著一句話。

  「為了你 活下去」

  塚內感到幾乎要窒息。拉開窗戶大口喘著氣,冷風中仿佛透露笑意。

  落日下的風刮飛字條,紙頁被吹得啪啦作響,翻過這半年來的歲月。每一頁、每一頁,都只有一個句子。

  「為了你 活下去」

  塚內慌張的壓住撥動的日記,停留在依舊只有一句話的一頁。

  「為了我,活下去。」

 

 

 

  清醒過來時,塚內看著黑暗中陌生的天花板,花好一會時間才想起自己在麥克風家裡。

  應該說,是山田與相澤的家。

  搖搖晃晃的起身,不敢再靠近桌上那令自己昏厥的日記本。塚內抱頭坐在床沿。

  如果俊典死了,他會跟著死去嗎?

  黑暗中的格局冷冷俯視著他。塚內瞄到兩個光點,細看發現是隻融入黑夜的貓,與這間房子一起冷冷看著闖入的他,不發一語。

  「相澤一向很喜歡貓。」塚內喃喃複誦忘了從哪聽來的句子。

  顫抖著摸索,打開電燈開關的塚內再次觀察昏黃已經撤離的房子。瞳孔倏地縮小的黑貓跳開,原處是件隨手脫下扔在地板的黑色上衣,沾滿貓毛。黑貓朝他喵了一聲,像是帶領他似的巡迴此時空無一人的房子。客廳裡的沙發上有兩個靠墊,因為常被使用而不再蓬鬆,其中一個有著貓咪圖案,桌上還擺著個帶著貓臉的馬克杯。

  廚房滿是費勁也刷不掉的油垢,塚內想像著自己會替俊典做飯的景象,就像他眼前經常被使用的廚具。

  看見浴室裡兩把杯子,兩支牙刷在各自的杯裡,卻傾斜著緊緊相依。望見它們的倒影,望見自己在鏡中的倒影,塚內果斷的折回主臥房。

  床頭有個相框,一個金髮男人笑容燦爛,擁著黑色的男人。照片中的相澤黑髮底下挑起一個柔和的笑容,塚內傻傻的看著那如畫的男人當真被裱框收藏的模樣。麥克風笑盈盈的臉令他感到陌生──他從未看麥克風如此的笑。如此幸福的笑。

  過份耀眼的金髮與墨黑髮絲糾纏,血紅瞳仁旁是一雙綠色的眼睛,如漩渦般緊緊抓住眼前的事物。你的他,果然是綠色的。塚內想。

  潑墨山水一般的男人,其中精雕細琢的山澗潤水被後人填上彩墨,暈染的層次多了生動綠影,多了生命。

 

 

 

  奔進黑夜中的塚內毫無方向的跑了一陣子,才又回到警局,三茶一看見他便指向因為塚內沒出現而急得團團轉的俊典。骨瘦如柴的臉龐鬆懈下來,金色男人露出暖陽般的笑。

  如果俊典死了,他會跟著死去嗎?

  答案是不。

  正解是他會迫切渴望著與俊典一起死去。

  衝上前抱住俊典,臂彎裡是幾乎只剩骨頭的觸感。口袋裡的文庫本掉出,落在地面發出砰然巨響,夜晚裡每個聲音都異常震耳。

  「俊典,」不理會對方疑惑的情緒,塚內喃喃唸著。「請你為了我而活下去。」

  請你愛我。

  不必那生死與共的誓言,只要愛我一回。一次也好,讓我佔有一次你幸福的笑容。

  凌晨兩點,俊典輕輕回抱相對渺小的男人。

  「我會試試看。」

  試著成為某人專屬的和平。

 

 

 

  凌晨兩點五十七分,塚內終於決定走上某座高樓的樓頂。

  他沒有任何根據的選擇這裡,卻真的讓他找到那名紅眼男人。全身黑的裝扮,脖子圍著灰色的布,靜悄悄的看著腳底下斑斕燈光,這是少數認識Eraser·Head的人對他的印象。塚內還注意到了,男人左手無名指套著一只簡單的戒指,在月色下閃爍著。

  樓頂的冷風呼嘯著,男人開口了。

  「不合理,對吧?」

  塚內不知道相澤的口頭禪,但他知道這個聲音屬於誰。

  脫下連帽外套,過份耀眼的金髮散亂在風中。麥克風回頭看向不發一語的塚內,這是塚內第一次看見墨鏡底下的他。血紅的眼。

  「對吧~Eraser怎麼可能穿這種衣服呢?消太只會嫌棄兜帽太礙事啦~」麥克風笑彎了眼,眼中的紅色融化在夜色裡。

  一連串笑語沒有得到回答,麥克風撓撓頭,索性坐下,兩腿在建築邊緣晃呀晃,笑容始終沒有消失。

  塚內靜默著傾聽紅眼男人連珠砲般的故事。他如何為相澤起了「Eraser」的名字、同校到同居的經過、做了形式上的求婚時相澤唸著「工作中戴飾品一點也不合理」卻偷偷套上戒指的模樣,他傾聽這兩位與他幾乎沒有交集的男人輝煌的過往,聽見相澤消太最後映在碧綠瞳仁裡的背影。

  「消太最喜歡我的眼睛了。他說綠色的,很漂亮……」麥克風用掌心蓋住自己的眼。「可是我卻弄丟了……還讓消太把眼睛給了我。」

  冷風吹亂所有人的髮絲,卻沒有吹散麥克風的話語。

  「對了,你說那本書的最後一頁呀,其實我有看喔。前面的劇情不清楚所以看了好久才看懂,好像是女主角把夢中的訊息告訴警察,成功抓到謀殺小女孩的兇手囉。」麥克風放下雙手,語音顫抖著。「……為什麼,我就沒辦法夢到消太呢……」

  塚內想了很久,輕輕抱住那顫抖的肩膀。在黑髮男人懷裡,紅眼的麥克風抽涕著,漸漸止不住滴下的淚珠,在呼嘯的風中嚎啕大哭。

  他沒有得到Eraser的記憶或是能力。只是背負著相澤的眼睛,背負對相澤消太的回憶獨自在沒有留戀的世界活下去。

  他曾經站在樓頂,看著底下斑斕燈光與車輛,還有自己的雙腳,在狂亂的風中佇立。

  「消太、特地交代過、不能、做傻事的……」麥克風吸著鼻子,淚水浸濕相澤留下的灰色布條。「我得、活下去才行、活下去……」

  他只是想讓這世間多一個人記得曾有個名為相澤消太的黑色男人存在過。

  塚內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不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珍惜過後的失去,卻比什麼都痛。

  他緊抓殘編的剩山圖,卻再也找不回殞滅於火中的十四分之一,存活下來的不過是空餘名字的傳奇。畫一般的男人,早已逝去。

 

 

 

  「怎麼辦?」俊典困擾的拿著包裝精緻的禮物盒。「他說不知道要給誰,所以拜託我處理。」

  塚內接過禮物。「今天幾號?」

  「8號。怎麼了?」俊典滿臉疑惑,提問的嘴邊呵出白氣。

  這樣啊……塚內看著禮物盒上的卡片署名的Present·Mic。11月8號,是那黑色男人的生日,是嗎?

  「給我吧。」如果是交給黑髮的男人,他應該也會高興點。

  凌晨兩點五十七分的紅眼男人再也沒出現在警局過。週五的廣播節目是一如往常朝氣十足的嗓音,塚內偶爾還會用通訊軟體與麥克風聊聊天。他正確實的,活下去。

  只是不知道,失去綠色的男人是否還在編織失去的夢。

  拉起俊典的手,對方怔了一下,才又露出暖陽般的笑容。他還沒習慣從朋友變成戀人的關係。

  沒關係,慢慢來,塚內想。只要能看到你幸福的笑,這就夠了。

 

 

 

  凌晨兩點五十七分。狂亂的風呼嘯著,過度耀眼的金髮散落在風中,腳下燈光斑斕。

  「為了你活下去。」朝氣十足的嗓音融在夜色裡。「為了消太,活下去。」

  敞開雙臂,勾起黑色的笑,血紅瞳仁閃爍著。

  「為了『我』,活下去。」

 

 

The end.

 

 

 

阿之解說時間!

為了沒看過富春山居圖的孩子來解釋一下!(雖然阿之也沒親眼看過富春山居圖((被打

阿之把從前聽過的逸事化用到這次的故事中,憑記憶來說一下:

富春山居圖轉過多人之手,最後流到吳問卿手上。吳問卿愛這圖愛得像他老婆一樣,最後遺願甚至是要家人把圖燒給他作伴。家人要把畫燒掉時吳問卿的姪子說:「把畫裝在錦盒裡吧,畫也得有棺子呀。」大家說也對就裝進盒子再丟進火堆裡,吳問卿親眼看見富春山居圖要和他一起去陰間作伴了才肯瞑目。斷氣的那瞬間他姪子馬上衝進火堆把這幅國寶救起來,修補後前半段的十四分之一取名叫「剩山圖」,後半段十四分之十二則是現在故宮裡的「無用師卷」,中間的十四分之一則是燒光光了。

……嗯我承認吳問卿的名字和燒掉十四分之一是查維基查到的阿之沒記那麼詳細。(不知為何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句「把畫裝在錦盒裡吧,畫也得有棺子呀。」

被稱為「畫中之蘭亭」的富春山居圖因為是水墨畫界經典之作,很多人會去臨摹他,子明卷就是臨摹的作品,而且是被燒掉之前畫的,所以算是現在最接近富春山居圖全貌的圖了。(詳情請上維基百科((被打

好啦~再次拜託好心人給阿之建議!阿之在這放個人很喜歡的「天機:富春山居圖」的主題曲給你們聽!(雖然阿之沒看過那據說很爛的電影((遭毆

 

 

喔對差點忘記,為了避免有人誤會我要說,目前器官捐贈的技術好像只到角膜移植,然而眼睛的顏色是取決於虹膜,眼球移植的話因為視神經太複雜想完美的接上去大概得請怪醫黑傑克出馬。所以請大家就當作這篇的世界觀裡是有怪醫黑傑克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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